TANG Sijie, Jess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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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浪的猫去世了

流浪的猫去世了

十一月末暂且温暖的广州的夜晚,一只叫虎皮蛋糕的流浪的猫去世了。

他是从32楼的阳台上跳下去的,跳板是台总被叫成冰箱的老旧的洗衣机。阳台用塑料网封住了下半,但是猫长得比网更快。他兴许是重重摔在了地下的雨棚,再滚落到了水泥地上。重力折断了他的脊柱,没有太多痛苦地,这只叫虎皮蛋糕的流浪的猫去世了。

他当夜就被葬在了白云山上,干燥平整的沙壤之下,狭长的墓穴,扭曲发黑的尸体,和他喜欢的小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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虎皮蛋糕是被我们从小区的垃圾站捉回来的,连带着他的母亲一起。六月份的夏天,虎皮蛋糕刚出生不久,还没有断奶,但捉他的时候很是费了一番力气。最后我们是用整个猫笼把他们诱骗进去、带回家的。

虎皮蛋糕本来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的,黄背白肚皮,但在我们实施诱捕计划那段时间就消失了,或许是更早地离开母亲了,也可能是被其他住户捉走了。小区垃圾站是这群橘色流浪猫的众多家园之一,经常会有住户投喂罐头或者肉食,流浪猫都长得很壮硕。虎皮蛋糕的母亲在猫群中似有着不低的威望,她浑身的金毛已经毛糙了,泛着金属光泽的灰黄色,像是漂亮的汉堡面包,于是我们叫她汉堡包。

汉堡包看起来年纪应该很大了,她也如老猫般经世地温顺,会亲昵地用头去蹭投喂人的手,在裤脚边打转。但是流浪猫终究是习惯了自由,在家里关了几天之后仍旧每日每夜地叫。再者虎皮蛋糕似乎也不需要母亲了,虽然她仍旧喂奶,但也总是揍他,让他自力更生。于是我们将她放走了,汉堡包在外面生活得很好,之后又生了好几胎同样配色的橘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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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到家的虎皮蛋糕灰扑扑的,鼻子上黑乎乎的脏东西总是擦不完。在家里上蹿下跳之后,总算是在我们的床上、衣柜里蹭了个干净,没多久就褪掉了流浪猫的气质,变得像是从小家养的小橘猫了。捉他的猫笼变成了他的猫爬架,他喜欢趴在网格顶上,从下面看是毛茸茸的肚皮和粉嫩的猫爪肉球。

就像别的小猫一下,虎皮蛋糕总是精力旺盛,小小的房间是他探索不完的广阔领地。当他终于习惯了两个智人跟他一起生活之后,我们逐渐就能抱他了,而不再担心身上会多些抓痕。再之后他就喜欢跟在我们后面了,去厕所的时候会在门口来回观望,吃饭的时候会往桌子上跳,工作的时候会安静睡在旁边的方凳。虽说猫依旧是顽皮的,咬坏了一些东西,但虎皮蛋糕还是一只很听话的好猫咪。

他像所有普通的猫咪一样,缓慢而又迅速地长大。虎皮蛋糕不喜欢吃猫粮,但会在猫粮倒在碗里发出叮当响的声音时,从任何隐蔽的小角落冲出来,凑上前用鼻子闻闻,发现不是鸡胸肉之后,再兴趣寥寥地踱步走开。第一次用猫包背他出门的时候,他已经忘了外面的热闹世界了,被吓得瑟瑟发抖,在包里吐着舌头喘气,最后还在里面拉了一条又臭又长的便便。我给绮荣买的一只黑嘴琵鹭的玩偶,成了他最喜欢的第一个玩具,可能玩偶上面有着什么特殊的气味,他总是抱着琵鹭的脑袋又啃又舔,最开始的时候猫咪还没有玩偶大,到后来窝里面已经放不下他俩了。

我回到香港之后,绮荣开始一个人照顾他。再之后不久绮荣就辞掉了工作,于是他俩一人一猫就天天在一起了,互相照顾、陪伴。

很快猫咪就成长到发情的年龄,晚上叫得人睡不着觉,也开始在角落撒尿标记气味了。但是因为医生说刚打完疫苗不能绝育,于是也便只能等着。我常让绮荣多教训教训他,打几次就长记性了,但她总是很娇惯他,跟他说话讲道理,猫咪怎么能听得懂呢,他们只会喵喵叫。再之后,发现给他带上出门的项圈就能稍微止住叫声,虎皮蛋糕就经常在家里穿上那件帅气的小背心了。他最后坠楼的时候都还戴着项圈,项圈掉落在雨棚上。

虎皮蛋糕对猫草和猫薄荷都没有太大兴趣,倒很心仪蟑螂飞蛾这些虫子。绝育后的虎皮蛋糕蔫搭了几天,戴着伊丽莎白圈哪里都舔不到,只把罩子上的字都舔掉了。蛋蛋没有带走年轻猫咪的活力,虎皮蛋糕仍旧上蹿下跳,他已经能跳上冰箱了,他可能还几次仰望过高高的衣柜顶,他还在长大。

他喜欢上了毛线裹上的塑料球,绮荣把球扔出去,他就倏地冲出去把球叼着捡回来,又放在绮荣的手边,像小狗一样。

绮荣说他还是喜欢躺在板凳上,不理他的时候就安分地躺在那儿。凳子被他又啃又咬,表面已经破破烂烂了。他最后一张照片就躺在那个凳子上,像往日一样睡得一动不动。

流浪的猫咪从地上来,又回到了地下。汉堡包闻着虎皮蛋糕曾经的窝会回想起来他吗?她又生下一窝新的猫咪,两只是虎皮纹。
地上地下所有流浪着的猫咪,他们都能找到安心的家,安心入睡,安心地吐舌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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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uthor:TANG Sijie, Jesse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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